浙江传媒学院报  
上一期    下一期

《 无 名 之 辈 》:在 人 间 无 名 的 用 力 地 活 着

   期次:第379期      查看:236   



  我这次在电影院的泣不成声,献给了《无名之辈》。“人生如戏,笑着活下去”,戏如人生,我哭着看完。
  从稍微懂事些的时候,我就极爱观察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许是小时候经历的事比平常的孩子多了太多,世间百态也见得太早,连看人的眼神也凛冽了不少,我甚至愿意一整天坐在地铁站口,试图从每一个陌生的身影里读出他们的故事。
  总是对路人微笑的卖花老奶奶,是不是也曾经有开个花店的梦想;一边落泪一边努力语气平静地接着电话的年轻女孩,是不是也有一份舍不得却绝不低头的感情;每站都要停得毫厘不差的地铁司机,是不是也会在某一刻惊觉这个偌大的城市甚至容不下他的英雄梦。
  一个个无名之辈,无数个用一辈子的时间才能讲完的故事,或平淡,或传奇,没人知道他们眼里的人间是否值得,可每个人都在用力地活着。
  《无名之辈》更像是给了年少时的我一把放大镜,也是给了荧幕前的每一个人一把放大镜,把最底层的人间疾苦放大数倍呈现在我们眼前。有着协警梦却因为酒驾而堕入底层深渊的马先勇,苟且了半辈子,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妻子,直接毁掉了妹妹的下半生,甚至连唯一的女儿都给了他一巴掌誓要改姓。
  唯一能让他还想从泥潭里挣扎着再求一口气的,竟是他心中的正义。最后他为女儿挡下的一枪,成全了他一生的执念。
  在轮椅上活到毫无尊严一心求死的马嘉祺,遇到愚蠢到让人觉得有些可爱的笨贼眼镜和大头,意外地为她灰暗的人生里擦亮一丝重生的烟火。胡广生为马嘉祺眼里自己相似的誓死求一份尊严和体面的坚定而心动,李海根在遇到自己的霞妹之后,便一生只为一束追光而活,他相信妓女也有心,最后被心爱的人拉着手在深夜的大桥上狂奔,也是值得。
  所有挣扎着想要这部电影的吊诡之处就在于,他把一个又一个底层无名之辈无路可走的故事写成了一个完满的圆,关于救赎,关于重生,关于紧紧抓住黑暗人生里最后一丝光亮用力地活。
  电影里胡广生最后为马嘉祺插上耳机,骗她已经开好了煤气,这是彻底失去尊严的两个人最后一次体面的拥抱,相互成全,亦是相互救赎。直到马嘉祺再次睁开眼,他在画上写,我跟你一起走完最后的路。
  窗外的烟花正盛,星星点点的火焰在空中炸开来,像极了电影里所有人燃尽了自己平庸一生却依旧求不得的荒诞。
  我坐在电影院的最后一排泪流满面,像主题曲里唱的:卑微的骄傲的我的同类,眼神里不灭的生的光辉。
  当马嘉祺失禁时无助地嘶吼着让他们滚开,胡广生在倾盆的大雨里被捧了他一辈子的李海根毅然决然地抛下,两个一败涂地的灵魂在这样的时刻无限接近,从卑微的尘土里共同孕育出一朵花来。
  比起两人共赴黄泉的爱情悲剧,我更爱他们“因为你,我愿意在我认为不值得的人间再多活些日子”,是八月长安所说的,是心疼,是怜惜,是两难境地里,那一点点无可奈何的舍不得。
  无名之辈渺小如蝼蚁,可当他们成为父亲,便成了一片山河。
  马先勇毫无疑问是个失败的父亲,交不起学费,用谄媚的嘴脸让马依依颜
面尽失。可当他在闹市里穿着笨拙的财神服奔向女儿,面具上的脸始终微笑着,却没有丝毫犹豫地站在了枪口前,他是一个父亲。
  落跑老板高明,带着情妇本已踏上了远走高飞的路,他一遍一遍说着,我儿子已经没爹了,却在看见高翔被按在地下拳脚相加时拼命地扑在了他身上,连同保护自己的女人,他也是一个父亲。
  两个毫无疑问十分失败的父亲角色,却在影片的结尾一起拼命写下了父爱如山四字,谁又逃得开人性呢?
  璀璨的烟花绽开之时,本以为完满的结局却在胡广生不小心扣响扳机时戛然而止,中枪的马先勇从痛苦中挤出一丝无赖的笑,也冲两个劫匪扣响扳机,几缕水花喷在他们的脸上,世界一片宁静。
  很久以前,读到过培根的一句话,他说:当命运微笑时,我也笑着在想,她很快又要蹙眉了。这句话仿佛贯穿了电影的始终,我们在影片的最初爆发出的笑声,最后都用眼泪偿还了,而无名之辈终其一生寻到的那丝光亮,又要怎么去抚平命运蹙起的眉头呢?
  于是,胡广生在被按到地下时,哭着冲漫天烟花撕心裂肺地大喊:“你为什么要耍我啊!”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故事呢?妓女和成了劫匪的农村青年情投意合,残疾姑娘拥抱了抢劫犯,底层保安拯救了无辜民众,两个受到家庭伤害的孩子互相依靠,负债老板带着有情有义的情妇回来保护被自己抛弃的儿子。
  一切都听起来匪夷所思,却在这个西南边陲的小城恰到好处地拼成了这群无名之辈的传奇人生。
  所幸,两声枪响之后,马先勇不仅没死还圆了协警梦,两个善良的劫匪虽然被捕,但铁窗之外,还有嘉祺和霞妹漫长的等待。
  世事从不完满,但确幸常存。无名之辈平庸渺小,却同样能为尊严背水一战,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广袤宇宙里一颗不起眼的小小星球,可我们总会遇到一颗属于你的卫星,她遥望着你,读懂你的一切,给予你温柔的回应,自此,你不再是孤立无援的最普通的一个小小星球,不再是无名之辈,亦不再籍籍无名,而是在浩瀚的命运长河里一起用力地活。
  (本报专栏作家)

浙江传媒学院 版权所有 

北京华文科教科技有限公司仅提供技术支持,图文与本公司无关

京ICP备12019430号-7

本期已有7838次访问,全刊已有2506730次访问